
編者按
2023年3月8日,由青年曲藝家袁國虎根據同名傳統評書改編,并自導自演的實驗評書劇《李順盜墓》在山城曲藝場首演。主創者在節目單上寫道:“是評書,恐怕有些離經叛道;是話劇,或許是在故弄玄虛。”這個作品站在曲藝和戲劇的邊緣上,“小心翼翼”地“大膽嘗試”,展現了重慶青年舞臺藝術者的闖勁兒。無論從藝術立意,舞臺呈現還是觀演交流上,這個作品無疑都充滿著話題性。我們這組評論文章的撰寫者,既有專業評論者、高校師生,也有普通觀眾,以期從各個側面,共同討論這場有趣的藝術探索。
“評演劇”:成功的冒險
——實驗評書劇《李順盜墓》小議
重慶市文藝評論家協會 胡雁冰
最近在山城曲藝場觀看了“實驗評書劇”《李順盜墓》,從個人觀看的感想和場上觀眾的反響來看,這臺劇無疑是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為何又說是“冒險”呢?誠如節目單上所寫的那樣,《李順盜墓》說它“是評書,恐怕有些離經叛道;是話劇,或許是在故弄玄虛。”但它確實是在傳統的基礎上,“融合聽書與看戲,在歷史與現實自由穿梭,更多了些驚悚、懸疑、爆笑,進行了一些改革。”筆者認為達到了“守正創新”“推陳出新”的目的。由此斗膽給它取了個名字:“評演劇”。

當然,這是在寫完下面的觀感后,突發奇想命的名。理由很簡單:第一,它是評書加表演;第二,百度上沒有這樣的名字;第三,它不會和“評書”“評劇”“話劇”以及“活報劇”等混淆。名字最相近的“評劇”,它的特點是:以唱工見長,吐字清楚,唱詞淺顯易懂,演唱明白如話。而這臺“評演劇”,顯然不是。
接下來說說個人觀感。
劇本——設計成功是基礎。《李順盜墓》本是傳統評書。現在既然是一種新的嘗試,本子得重新寫。原是說書人一人的功夫和技巧,寫清楚就行了。現在不,是“三個男人一臺戲,還不止三個人的戲”。場景變換、動作設計、妝容變化、情感把握、觀眾調動等不一而足,場景過渡要自然、人物轉換(特別是雜角)要貼切……這些都要考慮周到,在劇本里一一寫清楚。
整臺“實驗劇”設計富于聯想,增強了戲劇效果,比如“李順賒八十一碗面,對應唐僧取經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比如王婆婆勸:“李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還是要找個正事做,撿狗屎也是人干的嘛。不要一天到晚都往賭場里頭鉆……”這是在勸善勸好……筆者現場觀看演出后,再對照劇本,演出的盛景一一再現。參說、參演者在忠實于劇本主線的基礎,在精彩處著力,以至表演成功。演出的成功反過來也說明劇本的成功,證明袁國虎先生的改編是成功的。
角色——分配恰當是保證。原來是說書人唱獨角戲,看他一人的“說功”——也就是嘴上的功夫即口、齒、唇、舌、喉的技巧表演。現在是在說書人(袁國虎飾)沿用老方法主導整個舞臺的進程的同時,還加了說書、表演、布景、旁白等角色的發揮,特別是通過手動翻頁起到報幕及電子背景布置,讓過去聽書人自己腦補場景變為直觀可視,有助于故事的理解,這是傳統評書無法做到的;而說書中的故事主角李順(劉寒霜飾)和配角(雜角、王啟龍飾)是通過具體的人來表演,他們身上的肢體動作、情感的喜怒哀樂等更具象、更立體、更可感。三人的戲份分配是合理的,恰當的,主角配角入場是自然而然的,有渾然一體、恰到好處的效果。
語言——幽默風趣是活力。用重慶方言講述,形象有趣而引人笑聲不斷。一開始主角入場,說書人的方言“呃,師兄,你嚇我一跳!啷個嘛?同行生嫉妒嘜?我剛剛開腔,你就給我閘板了。”親切自然。討論“說書要說事,說事要說人”,主角扮演者表達想參與后,說書人給了他角色,“我一個活蹦亂跳的人,你居然喊我演死迷秋眼的魂。不得干咯!”店小二入場喊醒李順后,說他“噦癟癟往到左邊飆,扯噗鼾你都不巴調,還唱啥子戲喲?”講桂仁桂大少爺被殺害后的處罰,“不對喲,平時暴尸,起步價就是三天,今天這個是打了折還是縮了水喲?”等等,用現代的語言,就有了時空穿越的味道。“鼻子生得矮,說話能倒拐。”描述了張彪的狡猾……整場劇許多對話,讓人忍俊不禁。
表演——生動靈活是關鍵。克服了說書人在一個比較固定位置活動的局限,舞臺成了三分之一說書區和三分之二表演區的組合。主角李順說躺地就躺地,說流淚就流淚,擠眉弄眼、撒潑打滾、嬉笑怒罵、聰慧狡猾,特別是雜角扮演者王啟龍先后飾演了店小二、圍觀群眾、衙門差人張彪王棒、紙錢鋪小學徒、賣面的王婆婆、賣鴨子的農民、死了的桂大少爺等,在說話的聲音、不同身份的動作都有明顯區別,體現了扎實的功夫。中間還穿插了主角和雜角的說書表演,實驗劇的一個變化就是“單口評書”具有了“群口評書”的味道。整個表演真正做到了“跳進跳出,不換衣服,全靠演技,刻畫人物。”說書人從過去一貫的坐式或站式,變成可以和表演者一起坐到舞臺上,與觀眾近距離地交流互動,多了一些“地氣”。
笑聲——受到啟發是效果。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李順為了給桂大少爺找點香蠟紙燭錢,先是去賒,沒賒成,因為吃的小面都是賒的。想空手套白狼賭博騙點錢去買,裝骰子的碗都是騙借的,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因為桂大少爺對他有恩,他認為“人還是要懂得感恩嘛”。李順盜墓,無意中使得桂大少爺重獲新生,戲劇性的反轉結尾,給我的啟發是,好人有好報。這個結果是有合理性的:桂大少爺在大堂上遭石灰嗆得窒息,屬于醫學性休克;舍板呲牙裂縫的,又是埋在石谷子淺灘灘上,空氣沒被完全阻斷;李順脫衣服時相當于做了按摩和心臟復蘇。“衙門里頭的公事人兒,知法犯法,加倍要罰。”執法者首先要帶頭守法,這是作者借李順的口對現實的呼吁。穿越的語言、幽默的調侃,讓舊故事有了新味道,這個實驗性的嘗試,為其他舊藝術形式煥發新的活力開了先河,值得借鑒。

有兩點建議:第一,方言劇要走向全國,得要考慮外地觀眾的接受度。比如說聲音“噦癟癟”是形容別扭、難聽,這方言估計云南、貴州、湖南、湖北能聽懂重慶話的人,可能也要想一想才會明白,其他地方的人可能更難。因此,要注意把太地道的方言做好向普適性語言轉化的準備。第二,一些說書技巧還需要保留和再發揚和運用,比如用“口技”來烘托場景氣氛:李順害怕時心跳的“咚咚”聲、晚風的嗚嗚呼嘯聲、不祥的怪叫鳥聲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