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第五屆重慶青年戲劇演出季暨“雙城劇匯”2023成渝戲劇創作展演周在渝開幕。重慶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和重慶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聯合組織來自高校、科研院所及民間文藝社團的評論家開展了專題舞臺藝術觀評活動。評論家們觀摩了重慶青戲季16個參賽劇目,并開展深入研討。本系列評論文章將為讀者呈現本次展演活動的精彩看點和藝術亮點。
從電影到舞劇的改編路徑
——評重慶移通學院舞劇《刺》
文/重慶移通學院 幸李寒
重慶移通學院演繹的舞劇《刺》改編自電影《風聲》。而實際上,該電影本身就取材于麥家同名小說,因此《刺》作為改編之后的改編,經過小說、電影及舞劇這三大不同藝術形式的框定與闡釋之后,生發出別具一格的風格與構思,為傳奇的諜戰故事添加了新的注解。

一、語言的有效轉換
電影《風聲》之所以被稱為改編經典,很大程度上在于其語言的合理轉換。該片以日軍設局傳遞假情報為故事開端,目的是找出藏匿于司令部的地下黨,其中內含“誰接觸了這份假情報誰就有嫌疑”的戲劇前提。因此,電影借用長鏡頭手法完整展現“假情報”流轉于顧曉夢、李寧玉、吳志國、金生火及白小年五人之手的過程,不僅帶出人物身份,并且使這一敘事邏輯得以充分展現,后續五人被困裘莊的敘事動機不證自明。
然而《刺》是以舞蹈與音樂作為主要表達方式的舞臺藝術,它天然喪失了電影語言的綜合性,在展現上述復雜的戲劇前提時必然遭遇改編困境。但音樂與舞蹈這兩種藝術樣式,同其他藝術樣式相比較,能夠最直接、最強烈、最細膩地表現內心情感。它重抒情而輕敘事。因此,在處理同樣的開頭段落時,《刺》巧妙地回避了這一敘事邏輯,在借用LED作為背景畫面闡述的同時,輔以肢體語言和音樂情境著重表現人物身份與情感動機。
當聚光燈聚焦在舞臺上的顧曉夢與李寧玉時,他們的職業身份被刻意隱匿,轉而呈現的是他們的舞者身份,當不能言語之時,肢體就是最重要的語言,因此他們出場時的熱烈舞蹈才能與結尾時的香消玉殞形成強烈的情感對比。
故事中的兩位男演員吳志國與武田,用“舞與武”的正面對峙展現了人物身份的對立,用剛柔并濟的舞蹈動作準確呈現猜疑、反抗與斗爭的內心過程。黑與白的服裝對比,在群舞中彰顯是非、正反的視覺劃分,這皆是《刺》作為舞臺藝術的語言轉化過程。
更值得一提的是,在白小年這一角色犧牲后,舞臺后側的高階上出現一名風度翩翩的旦角站于其身后,二人中間恰有一塊隱形的鏡子,他們用最悲壯的舞姿同時呈現生命中的最后一舞,將白小年隱秘的內心世界得以外化,從而加重了這一人物的悲劇感,也正因如此,他的死才更加彰顯了迫害者對美好心靈的殘酷摧毀。

二、改編后的現代性巧思
在電影《風聲》結尾之處,顧曉夢眼見毫無破局之法,只好向好姐妹李寧玉表明真實身份,從而犧牲自己以求傳遞情報。電影借助顧曉夢臉上短暫的強曝光來表達地下工作者只能短暫地處于光明中的深刻含義。然而囿于舞臺藝術的語言區別,舞劇《刺》很難闡釋其中復雜的人物關系,于是該作品做了非常聰明的改編,將顧曉夢與李寧玉塑造為堅守同一信仰而彼此攜手砥礪前行的姐妹。聚光燈與背景影像的巧妙結合勾勒出兩姐妹清晰且明確的兒時記憶,此為舞臺藝術中的“閃回”,于是我們可以不必去理解電影中的復雜人物關系,轉而看到兩人在年輕時候的鄭重宣誓,便能輕易體悟到其中一人的犧牲有多么悲痛欲絕。
作品結尾處的創新性改編更是體現了現代性巧思。當顧曉夢悲慘犧牲之后,光暗幕落,舞臺再次被點亮時,我們看到了一個個在現代社會中的女性角色,醫生、工人、老師、警察等等,他們穿梭于社會各行各業,更是活躍在自己的人生舞臺。于是,舞劇中的時間流逝在這一刻得以體現,八十多年前的抗戰秘史延續至今,一個顧曉夢的倒下換來了如今千千萬萬的堅韌的顧曉夢。最后,一個女孩高歌祖國,更加說明千千萬萬的顧曉夢會重生、會代代延續。可以說,舞劇《刺》的改編是對革命先輩及現代女性的永恒贊歌。

重慶移通學院一向注重對學生通識素養及藝術修養的培育,這出由大學生舞劇團帶來的《刺》雖仍有稚嫩之處,但其呈現的改編策略與理想情懷與他們接受的極致的完滿教育、充分的通識教育有著必然聯系。由電影評論中心開設的《從小說到電影》為重慶移通學院的電影通識必修課,其課程核心在于讓非電影專業的同學感悟文學到電影的改編差異,以對比分析的視角鑒賞這兩大藝術門類,從而培養其批判性思維。電影《風聲》本就為可研讀的經典改編范例,如今舞劇《刺》的改編呈現更是為該門通識課程及藝術審美補充了良好的舞臺劇改編案例。從文學到電影,再到舞劇,三種不同的藝術樣式體現著不同的審美取向,但承載的是相同的愛國情懷與人文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