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董小玉、董可心
什么是好東西?電影《好東西》給出了答案:如果能讓你開心,那就是好東西。于11月22日上映的《好東西》,無疑是為女性精心準備的“好東西”,它像一杯熱茶,飽含著世界的甘與苦,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芬芳,使創傷長出新的血肉,讓生命肆意生長。導演邵藝輝以她獨特的視角詮釋了“好”的新時代內涵:“好”并非事事完美,而由自己定義——單親媽媽不必成為完美的母親,愛情不是衡量幸福的唯一標尺,小孩也不是非要綻放耀眼的光芒。這位女性導演告訴我們,女性只需要遵循內心的感受,無拘無束地成長,就已足夠“好”。電影開頭通過小孩兒王茉莉的作文《我不再幻想》宣告“不再幻想”,鐵梅、小葉、小孩兒,她們不再溺于幻想,奮力掙脫標簽和枷鎖,懷揣著“建立一個新的游戲”的夢想勇敢前行。
反苦難敘事:成為自己心儀的樣子
正如鐵梅在“好東西”公眾號中所說:女性議題無需重復苦難敘事。邵導借鐵梅之口,一改女性議題慣用的苦難敘事,采用反苦難敘事手法。影片中談論了諸多女性議題,如單親媽媽,親密關系,月經羞恥,男性凝視以及女性主義。這些女性議題以一種輕盈的姿態出現在大銀幕上,降落在觀眾心中。
這些女性角色在電影的開始就已展現了一定程度的覺醒。鐵梅已是一個獨立灑脫的單親媽媽;小葉早已離開了給她帶來傷害的原生家庭;小孩兒王茉莉面對同學的嘲笑可以說出“我正直勇敢有閱讀量”……電影沒有重復過去女性電影以治愈系為主的敘事模式,也沒有沿襲以往女性成長敘事的既定套路,過分強調療愈傷疤的過程,而是展示已覺醒的女性如何更好地成為自己。在這里,女性不再是等待被拯救的弱者,而是擁有無限可能與力量的強者。她們以自己的方式,書寫著屬于自己的絢麗篇章。
在塑造鐵梅這一單親媽媽的形象時,電影沒有單獨刻畫她兼顧家庭和工作的不易,而是運用了一些十分輕巧的手法,如在一組浪漫的蒙太奇鏡頭中,小孩兒戴著耳機聽到暴雨的聲音實際上是媽媽煎雞蛋、抖衣服的聲響,大自然的聲音和鐵梅做家務的畫面緊密連接,視聽和空間交織配合,風花雪月和柴米油鹽同樣浪漫,這些聲音放大了媽媽被忽略的勞動,它們潤物無聲,卻像山川河流噴薄而出,生機盎然。影視作品將女性角色作為第一性來塑造,單親媽媽沒有上演苦情的戲碼,她率性自信,享受戀愛,她無需男性解救而是通過自己的力量創造理想生活,成為自己心儀的樣子,女性的英雄贊歌在此處高唱。
尋找自我:相信愛仍然值得追逐
被母愛包裹的小孩兒和缺愛的小葉仿佛形成了“對照組”。小孩兒在愛的包圍下長大,她從不吝嗇表達內心充沛的愛,也懂得把自己置于主體地位,她的行動總是忠于自己內心的聲音。而在小葉的成長過程中,她美麗的大眼睛會被母親說“瘆人”,第一次來月經弄臟沙發會被罵,她習慣了通過退讓來擠壓自己的立場,在與別人產生爭端時,她恐懼得身體顫抖,不停認錯,總是以討好的姿態爭取沖突的平息。這種習慣投射到戀愛中,就導致她完全以對方為中心,急于在伴侶身上尋找認同感,沉迷于廉價的夸獎,產生了對自由的認知錯位。鐵梅和小孩兒的出現教會小葉不再沉溺幻想,喝酒無法逃避,裝成“渣女”也無法獲得真愛,要有勇氣追求真正的自由。
影片中穿插了一段鐵梅和小葉關于“戀愛腦”的討論。鐵梅認為過于沉迷愛情是值得羞愧的事情,而小葉認為“我只是更勇敢,更有愛的能力”。在這場討論中,可以看到“戀愛腦”一詞被嚴重污名化。在我們的文化和社會背景中,對于男女戀愛態度的評價本就不公,忠于戀愛的男性被稱贊為忠誠、顧家,而忠于戀愛的女性則被認為無法獨立生存、沒有獨立思考能力。女性一邊被要求向往婚戀,一邊承擔著執著追求愛情可能帶來的風險。雖然愛有時會帶來傷害,但愛本身沒錯,正如安德烈·布勒東所說:“唯一與人類和宇宙相稱的藝術,唯一能夠引導他勝過星辰的,是愛欲。”它是勇敢者的游戲,我們要在親密關系中找到并堅守自我,前置自己的感受,與真誠的人共同努力建立健康的關系,相信愛仍然值得追逐。
打破規矩:相信自己火熱的力量
影片開頭,小孩兒的作文《我不再幻想》就迸發出了女性覺醒的力量。這股力量貫徹影片始終,串聯起了不同女性的理想。小孩兒在下定決心學打鼓并享受舞臺以后,仍然選擇當回觀眾,她做出決定的底氣,來源于不被規訓的力量——她被允許做任何事情。在她不知道自己的喜好時,鐵梅鼓勵她無需著急,只需全身心投入到新的體驗中;在她因害怕而逃避舞臺時,鐵梅告訴她,在沒有準備好之前可以不上舞臺,她沒有被規定必須成為一名優秀的鼓手。“只要不上臺就不會被罵”,這是小孩兒難以抉擇的原因,也是每個人都會面臨的人生課題。在是否要向理想出發時,會因“不嘗試便不會失敗”的想法而止步不前,但這部電影給了我們另一個選擇,即在沒準備好之前,可以不出發,人無需事事完美,不完美恰恰就是我們的完美,人無需在任何標簽下掙扎。只要心懷理想,必有可追之日。鐵梅在放棄做調查記者多年后,仍懷揣著新聞理想;公眾號新人編輯小鹿在發表女性主義推文中,屢次受挫后依然堅持寫稿,心中有火焰,終有燃燒時。
影片中的女性角色所夢想建立的“新的游戲”,是女性的共同理想。這部電影訴說著女性本位的故事,鼓勵女性打破規訓,接納自己,相信自己的力量。它將結構性束縛推向臺前,點破“女性表演藝術家”的尷尬,探索真正的平等與尊重。
“正是因為我們足夠樂觀和自信,才可以直面悲劇”。《好東西》像冬季的一個擁抱,鼓勵女性改變不公的游戲規則,輕盈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