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潘昌操
在兒時記憶里,端午節就是美食節,故而,如盼過年一樣,盼過端午。除了會吃到剛成熟的李子,吃臘肉,吃新鮮的蔬菜外,印象最深的就是吃粽子。
老家的粽子用芭蕉葉包得長長的,足有半米長,我們親切叫它“馬腳桿”。母親總會在過節前一二日就到處去尋割包粽子用的芭蕉葉,泡好糯米、紅豆、花生米等原料,花上大半天時間包粽子。包粽子是精細活,母親用勺子將原材料一勺勺裝進折疊過的芭蕉葉里,用麻線將粽子捆好,然后放進一口大鐵鍋煮,煮熟后用鍋鏟撈起放進盆子里,等熱粽子稍涼后,解開粽葉,用捆粽的麻線切開粽子,一節一節放進碟子,粘上帶白糖芝麻的黃豆粉吃,那個香香甜甜的味道是現在許多市場上的粽子根本無法比擬的。
記憶中我讀初二的那年端午前,不知什么原因,母親沒有包粽子。那年端午節適逢星期天,失望之際,適逢鄰村的樊姓同學邀請我去朱沱看劃龍舟,我清楚朱沱離我的老家仙龍很遠,家鄉沒大江大河,故而從未見過劃龍舟,欲去,卻怕遠,故而不敢答應。樊同學對我說,他的兩個哥哥也要去,還會帶上三個長長的“馬腳桿”分享。聽有粽子可吃,我就不再猶豫,答允了。
那時我跟著別人的步伐,靠雙腳走,走了六十多里地去看大江,看劃龍舟,說起對劃龍舟最初的印象,遙遠、優美而又激烈,那是刻骨銘心的深刻,就像被烙進了腦海一樣,因為那是少年的第一次遠行,甚至是痛苦的遠行。
田野里秧苗一望無際,田埂邊林立著玉米稈、高粱稈,風一吹,一片片綠浪;朱沱是一條老街,隨處可見吊腳樓、石板路,老街外是彎彎曲曲的長江;劃龍舟現場,百舸爭流,龍舟競渡,東西兩岸人山人海,上萬人的人頭攢動,這種壯觀的場景讓我記憶猶新。
難忘與我年齡相仿的站在龍舟頭敲鼓的少年,他打出的鼓點與長得五大三粗穿著背心短褲的劃手們劃槳的動作相一致,短促有力,催人奮進;難忘那些不服輸永遠爭勝的漢子們,他們一臉激情,就像奔騰的江水洶涌向前。他們都是我心中的英雄,不是書上所說的、歌詞上所唱的那樣“浪花淘盡英雄”,歲月的浪濤無法淘盡他們的容顏,有時,反而更清晰,更深刻。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盯著的三個“馬腳桿”粽子一直沒解開。
早上六點起床,空著肚子出門,看完劃龍舟后,中午兩點過了還在歸家路上,腳走出了水泡,餓得渴得實在走不動了,我主動脫離了同學兄弟們三人,在一戶好心農家討了幾碗水喝,農家好心大娘還給了一個煎麥粑,吃完了我又問著上路。
漫長的路,疲憊的路,一路又有許多好心人指引,我終于在中途找到了離朱沱稍近的我大舅娘家,一連吃了三碗米飯,呼呼大睡一覺后,第二天才回家。
好多年沒吃過“馬腳桿”了,那香香甜甜的味道也許就是童年的味道,故鄉的味道;好久沒現場看劃龍舟了,那百舸爭流的印象只停留在記憶里,卻時時催我奮進;許久沒有回老家過端午了,于是帶上妻兒,今年端午,和藍天白云為伴,驅車百多公里向故鄉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