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潘昌操
薔薇
陽光下一路爬高竹枝樓層
粉的,白的,紅的,黃的火焰
音調起伏,波濤中聚攏
向天,一聲聲嘆息
一把把火炬照亮前程
所有憂傷和愛憐隔離處找尋
左右顧盼的身影
風姿綽約的佳麗
為誰跳舞,為誰心碎
一條路獨享那么多芬芳
寧愿流血,寧愿讓蜂蝶追逐
寧愿風華正謝,站著枯萎
也不愿看我傷心流淚
想觸摸,想帶走任意一朵
只言片語也是慰藉
月季
總是按時來看我
站在時光的陽臺
我和你只隔著一扇窗
對我笑,對我訴說
那些分離的日子
帶著烈日刺傷的血紅
我和你只隔著一個黑夜
隔著一個曠日持久的來世
寒風是個魔頭,利齒藏而不露
豢養的雪花呢,毫無忌憚
飛舞,帶走整個世界
可你已經枯萎
苞蕾里曾藏有一個夢
積蓄輪回里的全部溫暖
守約的姑娘,請如約來看我
從綻放中來,又從綻放中去
平民的女兒,花中之皇后
歸來吧,妹妹
我在季節的搖曳處等你
雨中玫瑰
雨打傷悲
臉頰沾滿淚水
不,我不能這么寫
這不是你倔強命運
是一把信仰之火
任何水無法將它澆滅
不要俗氣比著愛情
愛情不會經歷這么多風雨
經歷生死輪回
站在人世邊沿
聽一聲籠中畫眉
凄婉地叫了一聲,又一聲
把藍天裝在心里
水仙
給一滴水
就會凌波而來,素顏香妃
蔥嫩粉指舉起優雅芳菲
山水之外喧囂繁華
懷抱凈土,端坐于方寸之間
足夠了,你踮起腳尖
整個客廳里春風蕩漾
你婆娑起衣袖
宮殿里有一米陽光照進來
思緒的海會很深很藍
波濤消失殆盡,潔雅而干凈
與世無爭,有手臂想抱過來
菩薩慈目將紅塵看破
大王豹眼環睜,不怒自威
不許一根手指過分碰過來
而你把生活的毒留給自己深藏
交出所有冰清和玉潔
像泉水,銀鈴聲碎
三角梅
不是所有人都想站在高處
俯瞰,低處緩慢挪動
努力彎下腰身向下,向下
像是在為誰拯救
像是在抓住風
別以為是聳拉下頭
這錚錚鐵骨就會失落
流火算什么,風暴算什么
哪一片執著不熱烈,不火紅
危樓之上,懸崖之巔
抓牢根基淺薄,就可以自重
命運絕不可以隨波
頭顱絕沒有想過屈服
連根拔起,也會將天空刺破
不招蜂,不引蝶
不高唱虛無
滴下來的可以是鮮血
也可以是紫色的承諾
森林里迷路,峭壁上攀爬
有我,你肯定不會孤獨
茉莉花
日夜相守的是一介書生
想用星星點點芬芳
給寒夜以溫暖
給迷途眼睛以方向
日夜相守的是一屋子的森林
貼著玻璃看外邊世界
這是偶然的發呆
或看陽臺上一少年手撫欄桿
沉醉在耳機里前仰后合的信仰
習慣看一杯茶里自己命運
熱氣氤氳
看他低頭用目光織成網
將蝌蚪影子捕捉
清熱,解毒
沁入心脾,淡淡慰藉
也曾簇擁于小道邊
仰慕的目光始終對著天
細枝微命,直直伸出手
我不忍心摘下一小朵憂傷
也不忍心將你金屋藏嬌樣禁錮
可是除了你,一個封閉世界
誰能走進眼眸
長夜青燈,你為誰相伴
百合
那一日,從二塘追到八塘
只為和櫻桃的小嘴親近
不想在櫻桃樹下偶遇
雨中飄搖的哭泣
和蒿草形同兄妹
陽臺就是家,相看兩不厭
默默相對
一天一點點,舉起一個苞
舉起一個青春的風暴
哦,百合一邊一朵
裝下了夏天火紅,還有幸福
哦,百合不奢求能百年好合
不關閉日夜照亮的燈盞可否
一個夏天夠嗎?
哦,那白色的光
看見流水,看見天邊滑過的云朵
匆匆腳步向根里游走
無聲的喇叭催促
想起那個雨天,想起八塘的水
還有夢里開放的百合
土莊繡線菊
明明是薔薇科,偏偏取名為菊
實則薔薇不像薔薇,菊不像菊
別的花都頂著好聽的頭銜
明明是低矮的灌木卻頂著小小顆粒
冒充花,冒充果
土土的像一顆顆被暴殄天物的米粒
或者螞蟻舉著白花花的卵
無意間的黃,無意間的白
肯定有過金玉滿堂夢想
哪怕去做一根會開花的稻子
或者會結籽的稗子也行
唯獨沒想過銀子
每次從這些行道木身旁走過
長長剪刀,哼哼怪叫的屠手
修剪和整理,不準冒出棱角
不準交頭接耳招搖風
不準擋住視線,擋住搜尋陽光
總以為那香氣是槐花的,梔子的
或者別的什么花也行
沒想到七里八里的香
傳遍一個平原,一個丘陵
出自土莊里繡女用線繡出的芬芳
肯定有人不會相信
虞美人
一片燃燒的火
幾片芭蕉葉可托起孤獨
一切皆無法回頭
還是想彈奏一曲
為君唱歌,為君跳舞
不管他什么陰謀還是陽謀
你是我心中最大的英雄
讓我最后一次回眸
做你灑問天際的一抹血跡
做你眼中的一滴傷悲
浮萍掠過漣漪,浮云掠過天際
誰想揉碎黃沙,揉碎夢,相擁這千年孤獨
作者簡介:潘昌操,重慶市作協會員,著有長篇小說《機動一組》《天街》,詩集《你叫我的名字前面有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