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新大眾評論 | “大家一起評”第十四屆中國藝術節重慶參演劇目話劇《誰在敲門》
2025-09-01 14:59:54 來源:重慶文藝網

編者按:

重慶市歌劇院歌劇《塵埃落定》、重慶歌舞團有限責任公司舞劇《杜甫》和重慶市話劇院有限公司與四川人民藝術劇院有限責任公司聯合打造的話劇《誰在敲門》,入圍了第十八屆文華劇目獎擬進入終評提名名單。三個劇目即將在第十四屆中國藝術節亮相。重慶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重慶市文藝評論家協會組織“大家一起評”評論活動,對三個劇目進行了觀摩和討論,以短小精悍的評論助觀眾們“先睹為快”。

本期聚焦話劇《誰在敲門》。

第十四屆中國藝術節參演劇目話劇《誰在敲門》

張曉梅:話劇《誰在敲門》源于四川作家羅偉章的同名小說,由四川人民藝術劇院與重慶市話劇院聯袂出品。本土作家羅偉章飽蘸對故土家園一腔摯愛,從“敲門”這一獨特視角出發,潑墨揮灑出川東地區改革初期城鄉變化的巨幅畫卷。話劇通場采用川東俚語(近似于重慶地方話)作為臺詞,舞臺布置和演出道具服裝皆滲透當代民族傳統元素,一股裹挾著濃郁巴渝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劇中,許成祥在彌留之際伸出枯瘦的手,想要抓住空中飄來的一曲山歌。葬禮上,貴叔蹲在磨盤上的一首精彩川劇唱段《孤身仗劍走天涯》,都是重要細節與地域文化深度融合的展現。在觀眾看來,內里包裹著豐厚的人類共通的責任和渴望,以及救贖與懲戒。地域標識賦予了該劇強烈的民族美學特征。

程瀟:門是《誰在敲門》的文心、戲眼與劇魂,對于門的象征性、符號性與隱喻性解讀,諸家各有灼見,從提喻的角度而言,能夠貫通小說、劇本與舞臺美術的關聯。從門的現象表層來看,其實指回龍鎮大姐家的防盜門、醫院的病房門、燕兒坡老家的老式雙開木門、監獄的鐵欄門……從門的文化意義與象征隱喻而言,依小到大,門是個體與社會的通路與阻隔,門是家族代際之間的隔閡與疏通,門是故鄉與外界的渠道,門是城鄉關系與時代變革的見證,門是“我”與世界的關系。門里門外,離合聚散,關門開門,間隔流動,鎖門破門,執迷覺悟,敲門應門,主動被動,進門出門,歸家離鄉。總而言之,《誰在敲門》中的門是高度抽象性與實在具體性的集合,既真實出現在舞臺上,又虛擬設置在語言中,成為進一步提喻改編的介質。

常雨欣:該劇巧妙融入時代背景,通過許家的故事反映社會變革與發展。例如,城市化進程中鄉村人口的流失、傳統農耕文化的式微以及現代價值觀對傳統倫理的沖擊等,都在劇中得到生動體現。這種對時代脈搏的精準把握,使《誰在敲門》不僅是一部家庭倫理劇,更是一部反映社會變遷的時代縮影。同時,劇中細膩描繪鄉村生活,展現鄉村的獨特魅力與溫暖。從川東院落的日常生活到鄉村鄰里間的人情往來,從傳統農耕場景到富有地域特色的民俗文化,這些細節豐富了故事內涵,讓觀眾對鄉村生活有更深刻的理解與感受。

胡容:話劇《誰在敲門》的終極叩問,并不在于門扉開合的方向,而在于門內之人是否仍有勇氣直面歷史的塵埃與時代的颶風。當父親的身影隨老屋一同坍圮時,舞臺深處傳來新的叩門聲——那或許是重建文明根基的契機,又或許只是另一輪循環的開始。這種開放式的結局不僅留給觀眾無盡的思索和想象空間,還通過隱喻和象征的手法傳達了劇中所蘊含的深刻主題和思想內涵。我們該以何種姿態回應這永恒不絕的敲門聲?這是話劇《誰在敲門》留給我們的深刻啟示和思考。

龔會:《誰在敲門》日常性的“無事件”設計,可以說在整部話劇中每一個場景、每一個出場的角色身上都有體現。許父的生日、許父生病住院、許父的葬禮,幾個重要的場景,不斷登臺的人物,都是在日常性的“無事件”中,展示對現代人生存狀態的精準捕捉。許春明真實見證父親生命的最后階段,見證卑微而平凡的典型農民被世界“遺棄”。老父親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看似“無事件”,卻時時處處都“有事件”,那些關乎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問題怎么抉擇的累積,在舞臺上瑣碎、平淡的對白中,引發了思考:社會加速向現代文明邁進,人口流動加劇,家庭結構與傳統的親情關系都發生了變化,如何更好地解決棲生于城鄉之間的人群的實際問題?

楊鈺:話劇《誰在敲門》演繹了農村老人父親許成祥在一小段時間里的慶生、住院、葬禮等事件,把不同地域、不同身份、不同工作生活環境的兒孫們以及親朋相關的人物串聯起來,以大巴山區為背景,三代人,多場景,在方寸的舞臺上成功上演一部中國鄉村社會百態圖,展現了川渝大地三代農民子女的命運沉浮,以小見大,映射出社會變革中城鄉風貌的煥然一新與個體命運的跌宕起伏。呈現出多個人生命題,引發了觀眾對生死、道德、人性的感慨和深思。

黃楨:“文明”是什么?數百年來,研究者們不斷追問這個問題。以認知為基礎,“文明”是一個“去自然化”的過程。按照這個邏輯,知識分子春明比在城市做勞工的許家人“更文明”,而走向城市的人又比留在鄉村的人更“文明”。于是,現代化就意味著鄉土退出歷史舞臺,隨之而去的,還有傳統的倫理秩序和家族結構。顯然,問題并不如此簡單,正如索倫森教授提出“文化免疫學”的初衷,他基于涌動主義和協同主義,提出文明的連續性和文化的系統性,個體的主體性出現是發展的規律,這并不意味著我們應該完全清楚千年來賴以生存的基礎生命秩序。相反,文明以及作為表征的文化系統是在生成中強化韌性的。鄉土已經不再是倫理秩序約束下的封閉文化系統,現代化從物質到精神從四面八方滲透進來,從個體到群體都在不斷“升級”,以適應新的社會節奏。

田新玥:川渝山城的暮色里,一桌壽宴擺得齊整,油辣子的香氣混著老白酒的醇厚在堂屋盤旋。一桌團圓飯尚未開席,家族裂痕已在方言俚語的交鋒中悄然顯露。當劇場的燈光緩緩暗下,舞臺上的大門被敲響,我們仿佛被帶入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一個關于家庭、親情與時代變遷的故事正徐徐展開。改編自羅偉章同名小說的方言話劇《誰在敲門》,講述了從一場生日宴會到一場葬禮,家族成員的矛盾層層遞進,親情與責任、倫理與現實、歸屬與疏離的交錯碰撞,呈現了一個普通家庭在城鄉融合的時代浪潮中逐漸裂變的過程。羅偉章筆下的燕兒坡,在喻榮軍的改編中褪去了小說的綿長,化作三小時密集的倫理撕扯。是誰在敲門?是時間,是現代化,是無法逆轉的社會變革,也是在流變中尋找自我的每一個人。這部戲不僅是一場家族悲喜劇,更是一次對時代與人性的深刻叩問。當父親臨終的淚水緩緩落下,那些我們熟悉的、逃避的、羞于啟齒的生存真相,終于在舞臺的強光下無處遁形。

鐘傳勝:以上幾個舞臺人物留給觀眾的印象比較深刻,他們的狹隘局限,各自的環境困惑,不同的社會生態,所處階層的生活細節,表現出命運的跌宕起伏,帶給觀眾許多共鳴和聯想。這部方言話劇最為突出的是其人民性,一群生活在現實社會的蕓蕓眾生,他們的故事看似平淡,其中卻蘊含著對美好生活的渴望和追求。恰如出品人所言:“我們希望通過舞臺,讓這些被時代洪流裹挾的‘小人物’,成為照亮我們精神歸途的‘大英雄’。”